2
scroll down

大河喷薄育新星——在黄河三角洲讲述黄河故事(三十八)


发布时间:

2021-11-23

他是李子元,生于1911年,东营区西南李村人。

蒲台县长广北

他是李子元,生于1911年,东营区西南李村人。

西南李是抗日战争的“模范村”、“堡垒村”。为了与日伪军周旋并伺机灭敌,西南李与附近村庄之间都挖了多条交通沟互相连接(至今尚有痕迹)。1942年这一带划为广(饶)博(兴)蒲(台)三边行政区。那时的八路军清河军区青年营曾几次进驻西南李村。该村早已建有共产党支部,李子元是村里最早的共产党员。

 


20世纪40年代的李子元

 

1944年,抗日村政权已纷纷建立,西南李到处洋溢着团结抗日气氛。李子元曾率“青抗先”队员在黄河右岸的龙居、麻湾、曹店、史口一带开展打击日伪军的活动,常有不少斩、俘日伪军的战绩。三边工委负责人张力生、田浮萍、宋鲁源等对李子元多有表彰。他在1949年任蒲台县县长时就听说渤海军区的老战友夏林已经解甲归田在广北一带办农场,非常眼热。正好1953年时蒲台县行政彻消划入博兴县,就急急忙忙报经上级批准去了广北农场。

那时广北农场已建有东场、西场两片基地。李子元先任总场副场长、后任场长。他知道农场领地与当地群众的插花垦荒地权属复杂,所以他与夏林、徐明光谈及此事,都感到除了要加强与周边农村沟通协作外,还应在农场垦区设立一些边界标志,以保障国家建制的农业开发区避免与民争地,最后议定用拖拉机开沟犁划出开荒地的边界范围。依仗那时已引入了苏联老大哥的农业装备,场长们就组织机务工人驾驶拖拉机开沟犁或五铧犁,以西场支脉河以南、傅家庄子西北的荒地为起点,一直东犁起了一道长长的边界线。附近老乡都远远跑来围绕观看,互相叫喊传话:“国家派出大机器耕地来了!”惊呼“咱们的新中国发展真是太快了!”后来这一举措被称为“华东农垦第一犁”,现在看来它何尝不是“黄河三角洲开发第一犁”呢!  

 

在犁后跟着走的李子元场长

 

我和李子元场长的第一次接触是1960年7月,那时正值史口中学放暑假期间,我与本村的张春林为了挣钱交学费,就去了广北农场三分场九队(马场队)找活干。那时广北的自然生态环境真是好呀,连荒野里吹来的风都是甜丝丝的,水沟的草丛里小螃蟹纷纷乱爬。下班后张春林挽起裤腿,穿着粗布袜子下水一会儿就抓了大半桶。生产队里有个学水产的技术员,说这叫绒鳌蟹,长不大。我们点起一堆谷秸,把绒鳌蟹放在火里烧,哔哔剥剥响过之后,捏起来送口里一嚼嘎嘣脆、嫩肉鲜美异常(现这种绒鳌蟹已被培植为远近闻名的名牌水产品“黄河口大闸蟹”)。

第二天上午集体到农场大条田中锄地,一排人一字摆开拽起大锄开始干活。因为这里的土质是黄河落淤的红泥,非常坚硬,所以锄具也做得大而重,一锄下去要么不入地刮着地皮走,要么用力过猛又入地太深,根本就拉不动,锄几下就冒了大汗,落在队伍后面。这时忽然一双大手抢过锄把,忙看时这人身量高大,面色红赤,一副老农身板。他叉开丁步,双手熟练轻松地拉起锄头,教我如何下锄:“要这样,一锄下去,左手一顿,使锄刃略抬,双手握紧,扎稳后拉”,……他做着示范动作,几个换拉就赶上了大队。随他来的九队队长陈子忠向我喊道:“小伙子,学着点,看看我们子元场长的老把式!”这才知道面前这位教我锄地的就是早已景仰的抗日英雄李子元!听职工们说,他每天骑自行车跑生产队下地劳动,中午拿个铁碗到食堂排队打饭,每次都与大伙蹲地用餐。

1961年9月我正式去了广北农场,不久被安排到机务队当了工人。尽管当时不会干活,常受师傅教训,但当开起链轨拖拉机在农田进行耕、耙作业时却自豪满满,有时还诗兴大发,当时我爱好文学,喜欢仿写《三国演义》里那种“有诗曰……”文体,一次开拖拉机拉着两台圆盘耙在路上运行时突然冒出四句“诗”:

履带扎扎泥土飞,

锁链哗哗金翡翠,

十字桥头一声吼,

急转直下机务队!

豪放中不觉拐弯幅度大了些,拖拉机链轨把后面的圆盘耙连接杆别弯了,停车后又遭车长一顿训斥。但是总场的领导听说下面机务队有个青年人会写诗还会画画:“就把他调到场部电影队吧!”电影队的队长叫部守印,非常欢迎我的加入,叫我专门绘制、解说幻灯片,在放映前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和好人好事。

 


我在上世纪70年代描绘农场机械化的年画作品

 

这时期夏林、徐明光等老领导已经调走了,场的主要领导是高树林(书记)、李子元(场长),此时农场多方遂顺、到处生机勃勃、莺歌燕舞,发展很有起色!

不料“渔阳鞞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文化大革命发动,红卫兵串联,造反派夺权,你方唱罢我登场,农场局势大乱,文革后期是部队进驻、组建“兵团”,几经折腾与磨炼,待收拾起大地山河重辉光——李子元场长也终于在农场退休了。

老人是“过来人”,自然万事都看得开。首先是“不干政”,对农场的决策大事不再过问。这时我在领导安排下又建立了农场图书室,兼做一些其他文化活动。这倒成为老场长乐意打理的场所,也渐渐形成一个常聚的读者群。但请他讲讲战争年代的故事,他却大多不愿提起。忽一日雨后,他见房檐漏水,在门外喊我:“出来出来,你知道房檐下这一根根方木棍叫什么吗?”

“椽子!”我当然知道。

“不,这叫‘燎檐橛子’!”他风趣地说。于是打开了一段珍贵回忆:

“抗战时我骑马去军区开会,走到张许村时,突然前面有个怪异躲闪的人影惊了这头战马,我在勒缰后靠时把老乡旧房的屋檐抗下一块,同时也认出前面是个汉奸,万家村人,叫曲文成,此时我未带枪,顺手从墙上抽出一根燎檐橛子,刷地甩了过去,一下把曲文成砸倒了,村里的几个青年人认识我,急忙撺上去扭住他胳膊摁在地上。抓到了这一罪大恶极的败类,大家都很畅快,赶紧报抗日政府批准,召开群众公审大会,处决了这个害人虫。

开了这个头,李场长情绪调整过来,更多地来这里翻书拉呱。哪知他还是个小时候读过“私塾”的人,《论语》《孟子》等仍背得滚瓜烂熟。一次他突然逸兴大发,对在场的几位说:“咱们猜个谜语好不好?”

“好啊!”大家都凑过来,其实很多人知道李场长是个“老书底儿”,偶尔来上几句“之乎者也”,听着都格外快活。

于是他文绉绉地念道:“笃行之,马不进也;使子路问津焉,何取于水也?”

“打一字”,他又接着补充说:“我出的谜语叫‘论语谜’,全用了孔老夫子《论语》里的句子。”

我想,这个谜虽然出自《论语》,但并不难猜:“笃行之,马不进也,是个竹字头;使子路问津焉何取于水也,津字去了水,加上竹字头,是繁写的筆字。”

李场长见没难倒我,“再来一谜,你就猜不着了!”接着说出新谜:“子张问于孔子曰:是也?子路率尔而对曰:非也!孔子莞尔而笑曰:若是也,直在其中矣!”

“猜,什么字?”

“谜底就一个字吗?”我问。

“就一个!”李场长怡然自得,这回我们大伙都懵了,主要是谜面太复杂、目标不集中。大家乱猜了一气,没戏!李场长见大家不得要领,又指着我抄在纸上的谜面,提示说“只猜冒号后面的。”

这时共青团的女青年赵梅生忽然有所领悟,喊了句“这字是——

原来她已经知道是啥字,但又一时忘记怎么读。这时图书管理员王延亮急忙接口道:“乜(读作miē)!”我暗暗叫好:这个谜底出人意料,真的太妙了!

此后不久李子元场长和他的夫人肖瑞真被安排到滨州市干休所。1984年组织上又安排夏林与其夫人杨匀从东北回到山东休养。

 


1990年9月,为庆祝广北农场建场40周年,两位老战友携夫人重聚于广北,亲切交谈,其乐融融。

 

 

作者单位:山东黄河文化经济发展促进会

标签: